…不可能,艾絲不住地搖頭。
那些未靠著強大聖光力量獲得救贖的可憐者,是不可能脫離巫妖王暴虐的意識掌控的。

可是他剛才殺了…那些天譴軍…那些不是他的同伴嗎!?
有可能嗎……?他是個幸運的逃離者??
如果他真是那樣幸運的脫離者…而我卻殺了他…

要救他嗎???

艾絲的內心天人交戰,握著劍柄的掌心直冒冷汗。她必須確認他不再受到巫妖王的意識操縱,否則以他的力量,極有可能在甦醒後轉而殺死自己。

艾絲垂下手中的劍,再次確認了眼前之人的昏死程度,這種傷勢如果自己沒救他大概也必死無疑,應該沒有能力忽然跳起來砍自己一刀吧?

她拿出了繃帶替他止血,在她正準備幫他卸下身上的盔甲檢視傷勢時…
等等,這是…?她看見了他收緊的拳,指縫間露出了一小塊羊皮紙…

那是…什麼東西?難道和軍情有關??艾絲試著剝開他緊握的拳,小心翼翼地抽出那張紙。仰躺的死亡騎士身體顫動了一下,鬆開的拳迅速收緊,嚇得艾絲抓了羊皮紙就往後跳。

他醒了!?艾絲壓低了身子緊握住弓……瞪大著眼,看著還躺在原地的死亡騎士。沒…沒有…動靜。

只是抽搐。

她鬆開太過緊張而忘了呼出的氣,低頭看向手中的羊皮紙…

並不是她所想的軍情密報…
掌心大的羊皮紙上,畫著三個人像。

一個男人,一個女人,一個小女孩。

三張笑得幸福燦爛的臉。

 

艾絲就地取材做了張簡易擔架,將死亡騎士移到一處她尋獲的洞穴。

忽然下起的雨,迫使她必須帶著他搬離原來的地方,避免兩人都淋成了落湯雞。她升起營火,用身上剩下的繃帶存貨當作毛巾沾了些雨水,抹淨死亡騎士臉上的污血,和她想的一樣,他就是那張畫像上的男人。

過去的他和現在一樣,有著一頭長度至耳下的短髮,不同的是,現在的他臉上多了無數地傷疤,過去銅碇似的髮色現在也失去了光澤,染上些許死寂的灰…
戰爭帶給他的變化…令人不勝唏噓…

艾絲默默地收著那張畫像,也默默地照顧著他。
她偷偷地把屬於他的兩把符文劍拿去埋了,埋在一個隱蔽的地方,連記號也沒做,避免他日後醒來心血來潮突然想砍死自己。

這些日子,艾絲以打獵的藉口早出晚歸地離開銀白十字軍的營地。沒有人懷疑這個“偷懶”偷出名的女獵人,也沒人想搭理她到底外出都在做些什麼。
唯有廚官,依舊照慣例拿著湯勺敲打她的頭。

艾絲決定從軍營偷偷帶走了一些藥品、睡袋、食物和繃帶。
「妳這麼做是違反軍法的!要是被人發現的話後果不堪設想!」她的良心曾在心中這樣告誡過她。
而她…也不是沒有想過要將昏死的死亡騎士,交給銀白十字軍或是闇刃騎士團發落…也許能夠拷問出一些有利於戰況的軍情。

但那張畫像使她心生不忍…
如果她將他交給他們,好一點的狀況可能會是他提供軍情、被接納,並且加入了他們。

而壞一點的狀況是…
他可能會被偏執的激進份子處死。

即便自己本身就是死亡騎士的闇刃騎士團,也無法接受那些還未回歸的死亡騎士。他們的同理心和仁慈,是否早隨著他們之前的死亡消逝殆盡?艾絲抱持著懷疑的態度。

帶著家人的畫像、死前還會想起家人的他…
在某種層面上而言…也許還是有良知的吧?艾絲單純地相信著。

某天,當艾絲從洞外撿滿了木柴回到洞內時,她發現他已經醒了。
深邃的眼散發出冷冽的寒光,他瞪著她!但虛弱的身體依舊無法動彈。

「你…你…不要亂來哦!我會殺死你哦!」雖然她早沒了想殺死他的念頭,但還是拿出劍胡亂地對他比劃,唬唬他。死亡騎士散發出來的殺氣,嚇得艾絲倒退了兩三步,不敢上前幫他拆換繃帶。

他沒有說話,也許是身體狀況初好轉還非常疲累的關係,又或許是他明白眼前的人並沒有加害他的意思。殺氣轉弱,他再度陷入了深沉的昏睡。

艾絲鬆了一口氣。

悄悄靠近,在他的身旁放了一些食物。她開始為他拆換繃帶。
等到他醒來…應該會自己拿來吃吧?艾絲靜靜地看著那張佈滿刀疤的臉。

次日,當艾絲再次回到洞穴時,她發現死亡騎士已經能清醒地靠著岩壁坐直了,而且他手上拿著兩把…等等!!那不是被她拿去埋起來的符文雙劍嗎!?

死亡騎士拿著不知從那兒弄來的磨刀石,磨著手中那把劍,另一把則斜靠在他的腳邊。他兇惡地瞪著艾絲,手中的磨刀石看起來磨得十分用力,甚至透過他的手勁,重重地與武器擦出火光。

冰冷如野獸的眼神透露出暴怒的殺意,手中亮恍恍的雙劍閃爍著銳利的妖光。
艾絲的脖子被他盯得感到一陣不舒服。

「我、我知道你很生氣,但…但是我不是故意要把你的呃…呃劍!拿去埋起來的!」緊張的艾絲開始想辦法解釋,下意識地用手摸著自己的頸子。我的頭和身體感情很好,一點也不想分家!

太不可思議了!!他是怎麼找到的啊!?艾絲已經做好了隨時落跑的準備。她的腳不斷向後退。好吧!我承認!要是我一覺醒來,發現我心愛的武器竟然被種在土裡,我一定也不會太高興。但、但是有話好說呀~~

死亡騎士雙刃撐地,身體搖晃吃力起身,撐地的劍因顫抖的雙手與岩地磨擦出喀喀聲響。突然,他無力地跌坐下來,撫著腹部大口喘息。
艾絲望向那包滿繃帶的身驅,包覆在他腹部的繃帶浸著深褐色的新血。血暈逐漸擴張,染黑了繃帶。

「你的傷口在滲血…」艾絲側臉離開岩壁的遮掩,憐憫地望向他,「先不要殺死我…好嗎?」艾絲拿著手中的傷藥和繃帶,對他晃了晃。

死亡騎士沒有說話。

艾絲勇敢地朝他走去,用堅定且憐憫的眼神看著他,對他說。


「你需要我。」

 

在艾絲的記憶中,後來的那幾天幾乎都是這樣過的。
換繃帶,餵他吃藥,試著和他說話。

雖然他一句話也沒有回她。

「你為什麼要殺掉你的天譴軍同伴呀?」
艾絲知道他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想殺掉她了,於是開始大膽地向他討問一些問題。

反正她知道,他大概也不會搭理她。

「你為什麼…會倒在那裡?是逃出來的嗎?」
「因為闖了禍,所以被他們追殺?」

艾絲充滿了挑戰別人情緒界線的精神。

「你生前是個很強的聖騎士嗎?」
「你是怎麼脫離巫妖王掌控的呀?」
「等到你的傷完全好了,你會殺死我嗎?」

同時她也充滿了找死的精神。

像是聾子一樣,他完全沒理會過她亂七八糟的問題。直到艾絲問…

「等你的傷好了之後,你打算去那裡呀?你…不會回天譴軍那裡…吧?」

他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。但是沒有殺氣。

「你…會去找你的家人嗎?」艾絲不確定他的眼神,是否就像她看見的那樣,因為這個問題而產生了細微變化…

「這個是你的吧?」艾絲從袋子裡拿出那張畫像,伸手遞給他。

她一直都小心地代他收著,因為她知道,這可能是他最重要…甚至有可能是唯一的心靈資產了。
他接過。沒有任何表情,只是默默地看著那張羊皮紙。用最深的沉默。

她不會勉強他在此刻要作任何回答,或是說些什麼感性的話。
即使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…
但心思細膩的艾絲仍隱約地感覺到,什麼話也不說的他…

很可能已經失去畫像上的那些人了…

他背對著她,低著頭,凝望著手中的畫像。好久…好久…不曾移動目光…
而她,安靜地轉身離開,把洞穴和營火…
一個沉浸於悲傷的空間,完整地讓給了他…

艾絲坐在洞外高處的一顆岩石上,看著寂靜的樹林,大片月光點綴在休拉薩盆地的樹海,她看著…望著…想著…

一滴眼淚悄悄落下…

她回到洞穴,看見死亡騎士原本烙有天譴印記的手背,被他自己的劍刃劃滿了深可見骨的刀痕,一刀刀毫不留情地劃爛了原本的皮膚,早就不再擁有生命的褐血濺滿了他死灰如逝者的皮膚。

她沒有說話…只是默默…拿起旁邊的繃帶替他包紮。

戰事逐漸告急,戰歌與號角和著烈士的怒吼,在寒冰皇冠與無盡邪惡廝殺僵持不下。艾絲能夠不受注目離開營地的空檔越來越少了…
偶發性的間諜入侵事件,讓整個營地與高層們的戒心,緊繃了到最高點。

在她最後一次偷溜出營地,帶著滿滿的食物回到洞內時。

 

她發現他不見了…

 

原本躺有死亡騎士的位子上,佈滿了大片褐沙。艾絲愣了愣,上前看。
那是他故意舖了滿地的焦土,細白的骨粉劃出像地圖般的標示,詳細記載了整個寒冰皇冠的天譴軍力佈署。艾絲看著,懂了,她明白他的意思…

她將訊息重製在一張羊皮紙,上呈給她的長官。
不過…這張削弱天譴軍防禦、立下極大戰功的地圖,並沒有為艾絲偷懶的名聲帶來平反。她的長官拿著這張地圖邀盡功勞風光無限,儼然成為了帶來勝利契機的大英雄。

其實無所謂…
艾絲真的覺得無所謂。

但她還是感到些許遺憾,為那位充滿悔意卻還來不及打聽名字的英雄。

 

那位死亡騎士…

 

 

緊趴在象背上為減少風阻的艾絲,仍不斷地回想那張佈滿滄桑疤痕的臉…

他怎麼會在這裡……?

「快點~快點~」阿爾伍敲打著他家老虎(座騎)的頭,而老虎看起來非常的不悅。這個蠢夜精靈,牠跑最快就是100%,並不會因為你敲打我的頭而有所改變!若不是締結了服從契約,牠肯定會狠狠咬上他幾口!

兩匹急速狂奔的座騎衝進了暴風城的大門。離教徒們發動總攻擊的時間已剩下不到一小時,他們極有可能已經朝著暴風城的方向逼近了!

「艾絲,去暴風要塞!」領先艾絲一段距離的阿爾伍,對稍稍落後的艾絲高喊,催促她快點跟上。當前首要之務,就是要快點找到安東上尉,迅速築起防禦攻勢!

在經過一個彎曲的巷弄時,眼尖的艾絲發現了一個閃著微弱光芒的…這不是末日教徒的邪惡裝置嗎?喂!太囂張了吧,竟然就直接放在這兒!?

「…這些人!!!」艾絲一看到那個裝置,立刻想起了剛才教徒們噁心齷齪的行為,她跳下座騎,一股腦地把所有的憤怒全部發洩在那個裝置上。被打爆的裝置冒出一股青煙,如一縷幽魂,高高飄起…

紊亂的腳步聲踏破了暴風城的寂靜。
心懷不善者從不遠處看見了青煙,忽地出現,擋在艾絲和阿爾伍的前方!

「喂,你們這是幹嘛!搗什麼亂啊!」領首的人不解地對著兩人咆嘯。看著眼前兩人的穿著,明明是同夥呀!幹嘛打爛我們辛苦安放的裝置!!

阿爾伍用鼻孔瞪著眼前這些身著長袍的教徒。
該死的…就是你們,害我差點被國王陛下扔的書櫃砸死!!
新仇舊恨剎時湧上心頭,他向前踏了一步,劃開起手式。

總算讓我逮到機會痛扁你們一頓了!!

「聽說你們很喜歡火焰哦,嘿~是吧?」阿爾伍看向月亮,癟癟嘴,「也許我可以為你們提供一些…娛樂。」他瞇起眼朝教徒們邪笑。

即使現在身上還穿著教徒的偽裝,沒有能做為防護的禦甲,也沒有武器做為媒介,使法術的爆發力更為強大,但對付這些雜魚們…

綽綽有餘啦~

阿爾伍拉了拉筋,身影抽長軀體膨脹,轉眼梟獸形現。滿懷的憤怒使羽翼膨脹,讓原本看起來就已經很胖的肥鳥,現在看起來更加地肥胖了。

「妳先去找安東上尉吧!」他轉頭對艾絲說道,「我來陪他們玩玩。」似鷹倒勾地鳥嘴泛出自信地笑。

艾絲轉頭離去時,聽見背後爆出憤怒滿溢的炸響,整條暗巷被月色般的火光洗亮。

「上尉!安東上尉!」艾絲跌跌撞撞地衝進暴風要塞中,大聲呼喊著上尉的名號。簡短地告訴他自己和阿爾伍在教徒基地中的所見所聞。

「他們快要來了!」艾絲抓著上尉的手,緊張地看著他。

「全員戒備!!」上尉馬上下達命令,並且召集所有人員,開始擬定作戰計劃。他拿出一張城內的地圖,快速地劃出區塊,標上撤離的順序交給艾絲。

「我需要妳的幫忙,艾絲。」上尉將資料交給她。這是一份暴風城居民的撤離計劃,「帶著所有人到城內的聖光大教堂避難,拜託了。」

艾絲拿回了自己的裝備、武器,以最快的速度換掉偽裝。
她乘著座騎,快速穿梭在城內各區。挨家挨戶地拍打門窗,叫醒一戶又一戶睡眼惺忪的居民。但並非每戶人家都合作地撤離…

「不要!為什麼我們要離開我們的家!?」
「妳是哪來的怪人三更半夜敲打我家的門窗!!」

「我是被派來疏散你們的,快撤離!敵人就要來了!」艾絲苦口婆心地勸著。

「快叫守衛來趕走了個怪人!」居民們毫不領情地拒絕,「嘖,我忘了連他們也都不值得相信了!」

「求求你們,我是來幫你們的!請聽進我的話,到教堂避難去吧。」艾絲焦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,遂衝動地伸手拉住居民。

為了你們好!就算是硬拉著你們,也要帶你們去避難!

那位被艾絲拉住的婦人用力地甩開她的手。「妳這是做什麼!?」
「天吶,我以為德萊尼是我們的盟友,結果竟然只是長著角的野蠻人!」一個年輕的少婦站在婦人旁接道。

「最近的情況,連國王陛下的話都變的不太可信!憑什麼要我們相信妳!」站在艾絲眼前的男人手環在胸口,「其實妳跟那些怪異的傢伙是一夥的!對吧!!」

「我…我…」艾絲無奈地想解釋。

周圍的空氣忽然開始鼓噪地波動,上空的雲團怪異蜷曲,氣場變得極端詭異。
無數風聲催動,用充滿怨恨的詞彙碎聲詛咒著…
淒涼地低語…幽幽地嬉笑…

狂風驟起!轉瞬間吹飛了街道上所有不堪負荷的東西。艾絲壓住揚起的髮尾,將它拉離被風吹得睜不開的眼。

一聲淒厲的尖叫劃破了寂空!所有人回頭看向那個近的令他們心中一涼的源頭。接下來眼見的事,徹底粉碎了他們無謂的執著,和所有自以為是的成見。

傳來尖叫的巷弄底,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顫動著。艾絲心中淡淡地感到一股對未知事物的害怕…凝聚法力,她藉著弓將一枚照明彈射向陰影遮蔽處。

是一個市民。
他肚破腸流地倒臥在自己的血泊中,吃力地抬起…頭!?
艾絲身旁的居民們放聲尖叫。

他的頭…他左半邊的臉……

不…見…了…!!

血泊中的市民用剩下的「半顆頭」,瞪著艾絲與她身旁的居民,奮力地伸手救求。
氣若遊絲地開口說…

「救…我…」

無數隻風元素現形在他的身旁。
艾絲空洞地看著一切,錯愕地愣住。

教徒所說的「它們」……來了……

群風嗡嗡鼓動,加大的風壓瞬間輾斃了那名瀕死的市民。

蹲下身,艾絲不動聲色地安置了數個陷阱,希望能為他們多掙取些時間。
迅速轉身,她大喊:「快跑!!!」

 

 

上尉和其他高層決議的戰術,是將居民們安置在聖光大教堂中的地下墓穴避難,好讓士兵們可以不用擔心傷及無辜,心無旁鶩地在城內展開巷弄戰,牽制住那些未知的敵人們。

幾乎動用了所有的兵力,包括用來保護國王、貴族安危的後備部隊。他心中忐忑不安,如果…如果真的是他推測的那樣…
不久前,他曾接獲一份暴風城特務組織-軍情七處送來的密報。關於暮光之錘的暗中壯大。

他們似乎獲得了某種神秘力量的支持,死灰復燃捲土重來。有傳聞道,他們那曾經因為背叛舊部落,而被奧格林‧末日錘舉兵追殺打得無可還手的巨魔首領,被世人認為已死的最強巨魔法師-丘加利,帶著比過往還要強大數倍的力量回來了。

可是…可是他不是死了嗎!!??
上尉真的打從心底寧願相信傳聞中,那可恨且力量強大的巨魔法師已死的消息。艾絲是不可能故弄玄虛的。但…如果那些狂熱且愚忠的教徒稱那影像中的巨魔為丘加利大人…

如果真的和他有關…
這一仗,將要面對的敵人…也許將要比預想中還難纏許多。

離開聖光大教堂跨上戰馬。大老遠地他看見艾絲和背後一群臉色蒼白的居民們朝這裡衝來。上尉立刻策馬上前詢問。

「市民們疏散的如何了??」他向艾絲問道。回頭,他打量了那些臉色極差的居民們一下,「各位還好嗎?」這些人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,個個活像看到了鬼。

其中一個居民在腎上腺素退去後,立刻腿軟昏倒在地。
「喔,天吶!快扶住他!」上尉著急地喊。

「聖光大教堂裡有我們安排的醫護人員。」他向著教堂的方向指去,「帶他進去,快!」目送那些驚慌過度的居民們離去,上尉繼續詢問艾絲。

「發生了什麼事?」他問道。

「敵人已經展開攻擊了,有一個市民…在我們面前被……」艾絲難過地答道,「提醒士兵們,小心應付那些元素,它們的力量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兇殘許多,千萬不可掉以輕心。」

上尉點點頭,表示收到。

「疏散了幾區了?」他皺眉追問。

「只剩下花園區了。」艾絲緊張地拿出區域圖再次確認,「別擔心,我再去…」

「妳留下來吧。」上尉打斷她的話,收走她手上的圖紙,「別去了。」

「…?你要派別人去?」艾絲不解。

「教堂裡有大批惶恐不安的居民需要我們。」安東上尉露出為難的神色,「暴風城幾乎所有的居民都集中在這…需要重點保護…我們不能再分散心力了…」

「他們必須先靠著自己的力量撐下去。」上尉堅難地看著艾絲。

「你的意思是…不去救他們了!?」艾絲心跳驟緊,「他們怎麼可能有能力反抗那些瘋狂的元素?你就這樣放任他們死在它們手下??」

艾絲不斷搖頭,不願相信她聽到的…
眼前這位憂國憂民的上尉竟然做出這種決定、說出這種話!

上尉沒有繼續說話。

「花園區的人們也是暴風城的人民呀!?怎麼可以!!」艾絲對著上尉大吼。

哈娜亞…和她的孩子…
還有那群痴痴地等著親人回家的人們,他們都住在花園區呀!!

「這是不得已的決定!」上尉沉重地說。他不是故意要如此殘忍,但在教堂中避難可是暴風城將近九成多的人口!若是這裡遭到擊潰,死傷的人口將會是花園區的九倍多!哪樣後果比較嚴重!?

手執兵符的他必需要在這種時刻做出果斷的犧牲!!

「我自己去!」艾絲緊握弓,召出座騎。

「艾絲!身為一個將領,我命令妳留下!」上尉急了,他不想讓眼前這個魯莽的德萊尼獵人去白白送死,時間並沒有為他們停止一分一秒,花園區說不定現在已經淪陷了!!

「妳只有一個人,若是出了事,我還得派人去救妳!!別自信過了頭了!!」他抑不住激動的情緒,對艾絲大吼。

「不用派你的手下來救我!」艾絲無懼地瞪著他咬牙說道,「我沒有辦法接受我無辜的朋友只能在這殘酷的情況下絕望等死!」

「至少要有人嘗試著去救過他們!!」眼框泛起淡淡的紅,她大聲回敬他。

「妳……!!」上尉啞然。

「還有,我隸屬艾克索達,是為保護長老而生的『費倫之盾』」艾絲回頭淡淡地對上尉強調,「你沒有權力調度我。」調轉座騎,她朝著花園區奔去。

上尉看著艾絲揚長而去的背影,心中喟然…
她是好人…但她的魯莽、愚勇將會害死她!

 

 

艾絲避開外面的瘋狂元素們的耳目,直衝往哈娜亞的住處。

「哈娜亞!哈娜亞…!」

「…艾絲…是妳嗎艾絲!?」一個婦人的聲音從樓上的房間傳了出來。艾絲認了出來,她是和哈娜亞一起的其中一個朋友-琪恩。

「你們、你們還好嗎??」艾絲衝上前去,拉著她詢問,「其他人呢??」

「大家還好,他們現在都躲在我家的酒窖中。」琪恩彷彿看到了救星。

艾絲小小鬆了一口氣,但依舊不敢鬆懈防備。

「妳怎麼還在這裡?快和他們一起去躲起來呀!」艾絲緊張地看著她,「現在外面非常危險。」

「哈娜亞的孩子和我們失散了,當時整區的居民都在慌張逃竄。」琪恩想起那些慘死的朋友,難過地摀住嘴,「她走失在人群裡,我好害怕她也…」

「哈娜亞簡直快瘋了,所以我和她一起回頭找她的孩子。」琪恩垂下頭。

艾絲看得出來琪恩其實也很害怕,但還是鼓起難能可貴的勇氣陪著朋友一起找尋她的孩子。她拍了拍琪恩,安撫地說:「妳們先去酒窖躲好。」

「我去找她。」面對外面大批發了瘋的元素,到處走動的琪恩、哈娜亞的存活率怎麼樣都在自己之下。她不確定自己有多少把握…但是她願意試試看,為了哈娜亞,為了那墨綠色眼睛的女孩…

蓓蓓…艾絲還記得哈娜亞替她取的小名,在他們家的那天晚上,吃飽飯後,她一直央求艾絲命令阿爾伍變身成豹,載著她在家門口的小巷來回衝刺,直到筋疲力竭的阿爾伍死賴著躺在地上裝死…

「太不專業了,你還有呼吸耶~」艾絲調侃著呈大字型趴倒在地上的豹,苦笑著用腳尖輕踢「牠」。她可是職業裝死的呢!還記得當初修「裝死課」的學分時,她的演技可是從獵人導師那兒得到了高分呀。

嘶─── 躺在地上的豹頭上飄出過熱的白煙。

「饒了我吧…不用裝死,我真的快死了…」阿爾伍翻白了眼,伸出舌頭。

「豹豹駕駕~」蓓蓓開心地坐在趴死在地上的豹背上,粉嫩地小臉笑的像個滿月,露出兩顆潔白的門牙。

艾絲專注地想著蓓蓓的樣貌,施展追蹤法術。這是一個可以幫助施展者擴張感知力,察覺週圍有多少敵人、離他多近的魔法。當然,它還有額外的功用,就是同時也可以搜尋想要找的人,但一切只能以施法者為圓心、有限的距離為半徑。

她攀上屋頂,在各個屋簷四處走動,希望能感應到些什麼。
「…!」突然間,她獲得了蓓蓓的氣息。

艾絲推論的位置,現在正被一群憤怒而瘋狂的元素們包圍著。那些產量源源不斷的元素們你推我擠,正想用可怕的自然力量將眼前所見一切夷為平地。

她靠著房舍與房舍間不大的空隙,不驚動任何元素來到擁有蓓蓓氣息的那間房屋,順著陰影來到一扇窗前,滑進屋子。「…蓓蓓。」艾絲低聲呼喚。

黑暗中,她聽見了啜泣聲,「蓓蓓!?是妳嗎??」

「姊…姊姊…?」她蜷縮在一個壁爐旁。抬起頭,小臉上滿是淚痕。

「感謝聖光,我找到妳了。」艾絲衝上前抱住了她,「有沒有受傷??」她仔細地檢視著蓓蓓。她看起來只有一些擦傷,沒有什麼大礙,太好了。

「媽媽…我要媽媽…」蓓蓓緊緊地抱住艾絲,放聲大哭。

「噓──」艾絲扶起跪在地上緊緊抱住自己的蓓蓓,輕拍著她的背,「乖,我們要小聲點…別擔心,我會帶妳找到媽媽的,好嗎?」

蓓蓓勉強地收起淚,點點頭。安靜地和艾絲一起悄悄爬出窗戶,小心地爬行在屋頂上。艾絲想沿著前來的原路回到琪恩家,找到在酒窖中避難的那些人。

「跳的過來嗎?」艾絲站在屋簷的另一頭,低聲地對蓓蓓說。

蓓蓓害怕地搖搖頭,她膽顫地站在邊緣看著離地兩層樓高的高度,不敢向前。
傷腦筋…艾絲跳了回來,以蓓蓓的身高,這的確是太勉強了。

她左顧右盼,以地勢高於敵人之利,將周遭地形和敵人的動向看了個仔細。

「來吧,我帶妳走地面。」雖然冒險,但總比蓓蓓摔斷腿走也走不動好。

艾絲選了一個較少元素怪的方向,率先攀向牆邊可搭手的凸出物滑至一樓。
「妳往下爬一些,鬆開手,我會接住妳的。」艾絲抬頭對著還在屋頂的蓓蓓柔聲說道。蓓蓓鼓起勇氣,用顫抖地雙腳,一步步踏向牆壁上裝飾地木條,緊張地一躍,讓艾絲接住了她。

「還好嗎?」艾絲放下她。

「姊姊背後!」蓓蓓驚恐地大叫。

「!」艾絲用力揮劍回砍,抱起蓓蓓跳離原地。

偷襲兩人的水元素裂成了兩半,痛苦尖叫著。幻滅。

傷口的血沿著艾絲手臂,滴滴答答落滿了地。
唔…痛…艾絲左手摀著肩膀,強作鎮定地站了起來。

蓓蓓嚇地臉色刷白,哭了起來。

怎麼回事…什麼時候!?疼痛令艾絲皺緊了臉,她的眼角餘光瞥見了一個教徒們的裝置,它被放置在一個不顯眼的黑暗角落,正淡淡地發出運作中的紫色螢光。

可惡…竟然那鬼東西擺了一道!
艾絲看著一個接著一個現形的瘋狂元素,心中發涼。數量越來越多的元素們遮蔽了艾絲的視線,使她無法準確地對裝置攻擊。該怎麼辦…艾絲看著眼前數量令人絕望的元素,它們逐漸逼近,包夾了任何可能逃離的方向。

自己不擅於近身搏鬥,艾絲心裡清楚明白這個的弱點。
這樣的距離,這樣的敵數。沒有援軍,等於沒有勝算…
而整座暴風城陷入了如此這般地混亂,阿爾伍不知去向,自顧不暇的暴風城軍隊,大概也不可能來救他們了吧…

是自己要來的,明明知道有可能會面對這樣的情況…
這情境還真是令人鼻酸啊,她看著蓓蓓那雙佈滿淚水的墨綠色眼睛,想起當時自己與母親被獸人逼入絕境的畫面…

陷阱飛箭朝著逼近的元素們齊發,艾絲勇敢地護在蓓蓓的身前!
但無論她如何殺退那些欺近的元素,它們還是無窮無盡、不斷地湧向兩人。
好不容易削退些許敵數,角落的裝置立刻催動螢光,周圍再度新現一批憤怒的元素!而元素們對艾絲激烈的反抗感到興奮無比,絲毫沒有退怯的意思。

逐漸失去再戰的力氣…艾絲身上多了數個被風刃割傷的創口,右肩上的傷口因不斷使力張弓而撕裂,血流如注。

風與水元素低聲細語,極盡嘲諷的取笑她不自量力。
艾絲大口喘著氣,抗敵的氣勢已不如之前般凌厲,攻勢鈍了下來。

元素群再度欺近。

自己若是死了…蓓蓓怎麼辦…
艾絲苦撐著疼痛不已的身體,腦袋亂哄哄地不斷想著該如何安置才能使蓓蓓免於死難。對於自己目前的處境,她已然沒有活下去的盤算…

狂亂的元素們群起圍攻,朝她們撲來!艾絲後退,緊緊地抱住蓓蓓。

周圍的哀嚎聲幾乎是同時響起,水花爆散四濺,被撕裂的風狂亂地吹向四方。艾絲護著蓓蓓,用自己的身軀緊緊包覆著她,使她不受周圍的變化侵襲。

腥紅的光照耀著艾絲的側臉,她瞇著眼虛弱地抬起頭…
瞳孔慢慢適應地上廣佈的刺眼紅光。
她望向對面那頭的人影… 視覺漸漸清晰…

 

那被鮮紅如血的光芒照亮之人。

 

揮動雙劍。他用瘟疫和酷寒終結了周遭的一切…

死亡氣息圍繞的灰藍色鎧甲擦出冰冷金屬碰撞聲,佈滿符文之雙劍隱隱發出陣陣氣勢逼人的嚴峻寒光。死亡壓制了周圍的氣場,剛才暴動的一切彷彿不曾存在…而動亂的原兇,此刻只留下一雙雙安靜的元素手鐲。

他轉身看著艾絲。

艾絲虛弱地伸出手想碰觸視覺上呈現的一切。
是真的嗎…她還活著?他也是真的?那個死亡騎士……

她勉強起身,顫抖的身軀踏著無力的步伐向他走去,心裡有好多好多的問題想問他…

你為什麼會在那裡…?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…?後來你去了那裡……?

好多…好多…

他轉身離開。

艾絲虛弱地拉著身旁的小女孩,吃力地跟上。

他宛如一陣由死亡化身的寒風,刮散了街道上所有的動盪。初嚐屠城滋味的元素們頑強抵抗,但他們薄弱的力量在死亡騎士之前顯得全然不堪一擊。隨著他劍刃在空氣中劃出的紫色軌跡,數十個元素瞬間灰飛煙滅,他跨過一具又一具的元素殘骸,踏平一波又一波的張狂,開出了一條通向存活的死亡之路。

倖存的居民們聽見外頭的動亂漸熄,紛紛離開藏身處,從窗後探首察看。發現外面的元素已消散無蹤。他們戰戰兢兢地走出,逃離自己的房舍。

艾絲緊緊跟著死亡騎士的身後。
在一處梁柱些許崩壞的房舍旁,他停了下來。回頭。

他站在陰影中,冷冷看著用手撐住牆面才能勉強站立的艾絲

「名字……」快支持不住的艾絲從喉嚨擠出這句話,這是她最想知道的。
「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……」她左手壓著右肩不住滴血的傷口,身上創口造成的巨大疼痛使她精神快不堪負荷。

他漠視艾絲的問句,冰冷地回頭,準備轉身離去。

艾絲不死心欲跟上前,銳利的劍尖迅速出現在她的頸前,指得她喉頭一涼。她嚇得定住,銳利的劍尖戳痛了她的頸子。

死亡騎士左手平舉著劍,直指向艾絲,眼神依舊寒冷不帶任何情感。
艾絲向後退了一步。

見她知難而退,他緩緩地將平舉的劍放下…

再次轉身,跨出步伐。

「不!別走…」艾絲豁出去般的蹬出腳步,伸出手抓住死亡騎士的披風阻止他的去向。

毫不猶豫!他回劍劈向艾絲伸來的手!

一直跟在艾絲身旁的蓓蓓被此舉嚇得尖叫。
艾絲的掌心被劃出一道深色血溝,傷口不斷冒出暗色的敗血,一點一滴的湧出。

「嗚唔……」艾絲吃痛地收回手,用力按著疼痛不已的傷口,掌心的刀傷痛的她眼淚在眼框打轉。她看著製造手上傷口的冷酷之人,「名字………」

「你若是不告訴我,我會繼續試圖攔你。」艾絲懇求,「直到你告訴我為止。」

死亡騎士不語。

彷彿回到了他手持羊皮紙那個太過安靜的晚上…
他看著畫著畫像,背對著艾絲…用最深沉冗長的沉默…

「渥杰霍克。」那聲音冷若冰霜。

艾絲驚愕地抬起頭。吃驚地看著開口說話的死亡騎士。
這是她第一次…聽見他開口說話…
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,她失血過多的身體感到一陣暈眩,雙膝一跪,艾絲昏倒在地上。

她不知道她是怎麼被尋獲的,也不記得是誰來搭救。

睜開眼…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張舖有雪白床單的病床上。我在教堂裡……?恍惚的視覺環視四周,碩大威嚴的巨柱…雕刻裝飾的穹頂…應該是吧……

艾絲還不太靈轉的大腦緩緩運作,摸了摸創口,身上的傷…全都消失了…?
一個翻身,陣陣頭暈目眩的感覺又回來了。還是很虛弱啊…

過於疲倦,她再度閉上了眼…昏沉睡去…

再一次甦醒時,她較為回復知覺,也能感受到腳上積壓已久那股不尋常的重量,微微撐起身,艾絲向腳的方向看去。
阿爾伍…他趴在她的病床上,壓著她的腳呼呼大睡。

 

 

 

本篇連載於電玩雜誌" 降魔暴風雪 " 最新章節請見雜誌最新期數喲~♥ 還請大家多多支持>///<

 

  -後記-

 

其實呢,我自己是私心很偏愛死亡騎士這個職業的,除了他夠狠夠帥夠霸氣,愛上這個職業還有另外一項原因

 

因為他夠悲情…

 

哈哈哈,沒辦法嘛,我就是喜歡那種天見不憐的慘兮兮角色

而BZ對死亡騎士的設定,剛好符合了我異於常人的奇特口味

總之,希望大家會喜歡囉X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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